本报记者颜世龙北京报道

    党的十八大以来，北京的城市发展已转向大国首都转型提质的发展阶段，即从单一城市发展转向京津冀协同发展，从聚集资源求增长转向疏解非首都功能谋发展，从一般城市管理转向树立超大城市治理标杆。

    北京作为全国第一个减量发展的超大城市，其发展路径是什么？ 又呈现哪些特征？ 北京未来又将如何发展？ 为此，《中国经营报》记者专访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教授级高级城市规划师李迅，解读高标准规划引领下的北京发展变化。

    重视程度无可比拟

    一座城市的总规、核心区控规、副中心控规的编制审查均来自党中央、国务院的共同批复，这在全国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足见国家对于北京的重视程度无可比拟。

    《中国经营报》：从规划的角度来看，北京有哪些城市发展的重大节点，分别意味着什么？

    李迅：北京转型提质发展的第一个重要节点是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视察北京工作时强调，建设和管理好首都，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内容，要求首都规划务必坚持以人为本，坚持可持续发展，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

    第二个重要节点是2017年党中央、国务院批复《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年—2035年）》（以下简称“《总体规划》”），其重视程度可谓空前。批复中明确，北京是中国的首都，是全国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国际交往中心、科技创新中心。北京城市的规划发展建设，要深刻把握好“都”与“城”、“舍”与“得”、疏解与提升、“一核”与“两翼”的关系，履行为中央党政军领导机关工作服务，为国家国际交往服务，为科技和教育发展服务，为改善人民群众生活服务的基本职责。

    北京城市的规划发展建设，要在《总体规划》的指导下，明确首都发展要义，坚持首善标准，着力优化提升首都功能，有序疏解非首都功能，做到服务保障能力与城市战略定位相适应，人口资源环境与城市战略定位相协调，城市布局与城市战略定位相一致，建设伟大社会主义祖国的首都、迈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大国首都、国际一流的和谐宜居之都。这就为北京的发展定下了总基调、总战略和总方向。

    第三个重要节点是在2018年，《首都功能核心区控制性详细规划（街区层面）（2018年—2035年）》获得批复，明确了首都功能核心区是全国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和国际交往中心的核心承载区，是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重点地区，是展示国家首都形象的重要窗口地区。

    第四个重要节点是在2019年，《北京城市副中心控制性详细规划（街区层面）（2016年—2035年）》（以下简称“《副中心详规》”）获得批准。批复中要求牢固树立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坚持世界眼光、国际标准、中国特色、高点定位，以最先进的理念、最高的标准、最好的质量推进北京城市副中心建设。

    一座城市的总规、核心区控规、副中心控规的编制审查均来自党中央、国务院的共同批复，这在全国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足见国家对于北京的重视程度无可比拟。

    国际一流和谐宜居之都

    国家在区域发展战略中，首先提出京津冀协同发展，其目的就是构建一个世界级的城市群。

    《中国经营报》：北京的城市发展近些年来呈现什么特点？

    李迅：一是坚持聚焦国家战略。北京的发展不仅影响全国，而且影响世界。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视察北京，其中在第一次视察北京时强调，建设和管理好首都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内容。坚持聚焦国家战略，是国家赋予北京的战略使命。如果北京作为首善之都都治理不好城市，那全国其他城市更无从谈起。北京的战略定位就是“四个中心”和“三个都”。“四个中心”，即全国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国际交往中心和科技创新中心。“三个都”，即伟大社会主义祖国的首都、迈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大国首都、国际一流的和谐宜居之都。

    党的十八大以来，国家在区域发展战略中，首先提出京津冀协同发展，其目的就是构建一个世界级的城市群。为完成这一战略，又提出进一步疏解非首都核心功能。为此提出设立了雄安新区和北京副中心，这两项均是重大战略举措。

    二是坚持创新发展和创新驱动。在理念上，北京作为全国第一个减量发展的超大城市，在人口和建设用地方面主动实施双减量。这就锚定了未来发展不在于量，而在于质。这里的质就是高品质，这一理念便是创新。在城市具体发展中，北京还率先提出了“留白增绿”“腾笼换鸟”等举措。其中“留白增绿”就是要为城市的发展留下一定的空间和弹性。因为一座城市的发展有很多未知因素，突发事件时留白空间就会派上大用场。

    比如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我们可以用这一留白空间建设方舱医院。如果把一座城市都塞满、建完，未来就没有了弹性空间，这一理念也是创新。在城市管理方面，北京首创了责任规划师深度参与社区治理。所谓责任规划师，是由政府选聘的独立第三方人员，为责任范围内的规划、建设、管理提供专业指导和技术服务，以专业力量助力基层开展城市更新工作，协助搭建“共建共治共享”的精细化治理平台。

    三是坚持高标准发展。北京的高标准主要体现在高起点规划、高标准建设、高水平管理。如此“三高”，就是因为北京是首善之都，是国家首都，是国际一流和谐宜居之都。例如对于副中心的规划建设，提出要坚持“世界眼光、国际标准、中国特色、高点定位”。再者如核心区的详规明确，基层医疗卫生机构15分钟步行基本全覆盖、绿色出行比例达85%以上，人均公共绿色空间面积增长25%以上等，这些都是高标准的具体体现。

    对标国际一流

    首都功能核心区控制性详细规划，也是由党中央批准的。这个规划提出的建设标准很高，绿色出行比例要达到85%，也就是说开私家车的不超过15%。

    《中国经营报》：城市规划如何进一步落实，发展路径是什么？ 如何进一步缩短当下与规划的差距？

    李迅：北京最终是要发展为“全龄”友好型城市，而这正是国际一流的和谐宜居之都的要义所在。目前来看还是有差距的，比如不少市民通勤时间过长。还要从“适老宜幼”向“老中青幼全龄友好”迈进。任何一个城市都要有这个发展的过程。

    要达到国际一流，最重要的就是和国际一流的城市进行对标。这并不是说照搬照抄某个国家的某个城市，而是要从其他城市的某一项中取其精华。例如德国弗莱堡的沃邦社区，在那里买房子是没有私家车停车位的。这是因为绿色生活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他们从理念上就颠覆了过去的传统私家车思维。在弗莱堡，无论是骑自行车还是坐轮椅上公交车都可以实现无缝衔接。

    共享单车我们已经非常普及，未来共享汽车、无人驾驶也都将普及，雄安新区已经实现。到那时就没有人会再热衷于买私家车，那时候如果再买私家车就像是现在我们去买一匹马一样很可笑。

    例如在节能领域，当前大型公共建筑单位面积能耗普遍比家庭要高，最高可达10倍。如何做到大型公共建筑节能降耗？ 纽约此前的做法是将所有的大型公共建筑能耗通过大数据等技术手段搭建一个公开的监测平台，将数据实时对外公开。由此，大家会看到每栋建筑物的能耗高低，而业主们就会自发采取措施降低能耗。有了对标就促使了大家纷纷采取措施降低能耗。

    再者如冬季取暖，普遍来说冬季供暖能耗占整个建筑物能耗的30%。而取暖费在国内普遍是按室内建筑面积计算，与水电计费方式不同。这意味着真正使用了多少能源不再计量，同时使用上也不可控。而德国的做法是在供暖设备上安装一个计量表和阀门，可控可计量，用多少算多少，按需付费，节能效率提高了30%。

    对标对的就是一点一滴的这些小的细节，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一个城市的粗颗粒变得更精细，才能成为真正的国际一流的和谐宜居之都。

    首都功能核心区控制性详细规划，也是由党中央批准的。这个规划提出的建设标准很高，绿色出行比例要达到85%，也就是说开私家车的不超过15%。现在还很难想象，但是规划要求提出来了。为什么这么规划，是因为要达到国际一流的和谐宜居之都的标准。纽约曼哈顿中心区很少有人开小汽车，去哪里办事大都是坐地铁。纽约市政府把纽约时代广场汽车道全改为步行道，这就是需求控制。我们希望城市平均通勤时间减少到45分钟以内。大家做过测试，出行时间超过45分钟以上就感觉疲劳，就不幸福。所以45分钟以内是幸福通勤时间。当然现在还没达到。这些都是高标准，争取在2030年能够实现。

    但事在人为，要把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10年前，开车和行走交叉的时候是车让人还是人让车，当时有争论。很多人提出是人让车，特别是车右转遇到步行过街时。就人车关系来说，人是弱势群体，车是强势的。当时有人说，如果车让人的话，北京就会堵死了。但是从公平的角度来说，车应该让人。深圳、杭州都先施行了，现在已成为普遍常态化。这就是规划的作用。规划作用一是战略引领，二是刚性管控。

    城市发展过程中，追求的战略目标是什么？ 城市发展中有两条主线在引导。一是完成国家战略，提升城市核心竞争力，在全球竞争中占据制高点。二是提升城市宜居性，城市是为了人们更美好生活而建设。这两条主线既有社会经济发展的主题，更有老百姓“宜居宜业宜学宜商宜游宜养”的幸福生活。这就是北京四个服务的具体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