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程维务川桐梓六盘水报道

    近日，媒体播出贵州省委原常委李再勇任六盘水市委书记期间，3年多时间新增债务1500亿元的往事，令地方干部盲目举债问题再次进入公众视野，引发热议。

    出生在悬崖与悬崖之间一个陡坡处的李再勇，曾在仕途上“一勇再勇”，其在六盘水曾押注地方旅游，大举推进相关项目建设，以此实现惊人的GDP增速。《中国经营报》记者通过大量走访和解析其在任期间16万字公文，以还原这一具体过程。

    从文件中不难看出，李再勇主政下，对项目加速建设的油门越踩越狠，却鲜有对项目可行性、背后债务、收益问题的思考。这直接导致这些项目在创造了GDP的纸上神话后，在现实中却像一个巨大的问号，至今仍困扰着当地。

    山里娃，胆子大

    几个月前，珍珠村有人“办事”，李再勇一家还回过珍珠村，“那一天一共来了20多辆车。”

    “你问李再勇？那你问我就找对人了，现在村里70岁以下的人，基本上都不太了解他家的情况，因为他家已经离开这里50多年了……”遵义市务川仡佬族苗族自治县涪洋镇珍珠村，一位70多岁的村民称，他是李再勇的妈妈教过的学生，所以对他家比较了解。

    该村民称，李再勇的父亲李世凯，曾是原珍珠公社（现珍珠村）书记。其母于华君系公社小学教师。两人的老屋是木头穿斗结构的瓦房，共有5间。李再勇于1962年8月出生于这处瓦房内。

    李再勇在珍珠村小学毕业后，到涪洋镇上中学。几个月前，珍珠村有人“办事”，李再勇一家还回过珍珠村，“那一天一共来了20多辆车。”年长村民在提到李再勇时称，他们也从电视上得知他在六盘水任书记时，3年举债1500亿元的事。村民们对此的评价是：“山里娃，胆子大。”

    “尽管李再勇出事了，但是不能因为他后来出事了，就全面否定这个人的能力。”桐梓县一位82岁的某局原局长告诉记者，李再勇在桐梓县当县委书记时，“很有魄力。”他表示，1995年李再勇升任桐梓县委书记后，对该县每天堵得一塌糊涂的滨河路进行改造，拓宽为双向共6车道，29年后，这条路至今都不落伍，也不堵车。

    同时，他主导修建的世纪广场，也颇受当地认可。

    “这些现在看来不算什么，但是要知道李再勇做这些事的时候，还处于中国改革开放的初期，内地很多省市都还没有这些意识时，李再勇已经在西部县城中做了不少突破。”该原局长称。

    桐梓县是李再勇的官场起步之地，他从一位普通的公社干部，仅用12年时间，就官至县委书记，较为少见。

    李再勇1979年至1983年在贵州农学院农学系农学专业学习，毕业后在贵州省桐梓县元田区元田公社当了1年零4个月的干部，就升至元田区楚米镇当了半年镇长，随即升职当了半年副区长，再火速升调至桐梓县委组织部当了2年零2个月的副部长，随即转至该县县委办公室及研究室当了1年零11个月的主任。

    1989年8月至1991年8月，李再勇在担任2年元田区委书记后，立即被擢升为桐梓县委副书记，正式进入县领导序列。即李再勇毕业8年后，成为县委副书记，此时他29岁。升任桐梓县委书记时，他年仅33岁。

    县委书记任上2年后，李再勇被调至遵义市红花岗任区委书记；又2年，升任遵义市委常委并兼任红花岗区委书记；再2年后，转任黔东南州委常委、副州长。2007年至2013年，李再勇继续升迁，从黔东南州委常委、副州长（分管州政府常务工作），转任铜仁地委副书记、行署专员，并随后升任贵阳市委副书记，再于2013年11月升至贵州六盘水任市委书记。

    下重注，求再勇

    2016年，六盘水市公共财政预算收入累计完成133.69亿元，这意味着该市2017年的投资，是2016年财政收入的8倍。

    李再勇在警示教育专题片中称，就任六盘水市委书记后，离中管干部只有最后一步了，希望搞一些大手笔、大动作，搞一点大动静，这样才能够引起上级的关注。

    2013年到2017年，李再勇担任六盘水市委书记期间，提出要“换道超车”，全力发展旅游，将六盘水打造成“百年不落后”的世界级旅游目的地。他共推动兴建了23个旅游项目，其中有16个项目已被贵州省列入低效闲置项目。

    他号称要打造“中国西部滑雪之都”，既不考虑六盘水只有一个多月滑雪季，也不考虑当地已有两个滑雪场，仍拍板兴建包括29个子项目的梅花山滑雪综合体，举债30多亿元，其中近万米的“亚洲第一索道”就花了9亿多元。如今，滑雪场除了冬天那一个多月，其余时间游客稀少、举步维艰。

    据六盘水市发改委公布的《六盘水市2017年重大工程和重点项目及工作目标责任分解表》，该市2017年的重点项目总投资为5850亿元，2017年计划投1080亿元——2016年，六盘水市公共财政预算收入累计完成133.69亿元，这意味着该市2017年的投资，是2016年财政收入的8倍。

    该分解表还披露了自2014年以来（李再勇2013年11月到任），当地一些未完工的旅游项目。

    其中，盘县“金彩盘县”游客集散中心项目，总投资为3.5亿元；钟山区梅花山景区索道工程，9.73亿元；六枝郎岱花果山旅游度假区建设项目，14.6亿元；六盘水落别龙井生态温泉旅游度假区建设项目，11.26亿元；六枝特区欢乐谷主题公园项目，12.6亿元；六枝特区黄果树瀑布源景区旅游开发项目，10亿元。

    此外，六枝特区中寨乡阿志河旅游风景区，20亿元；六枝特区江景区夜郎王城文化区，12.3亿元；六枝特区郎岱古镇旅游开发项目，10亿元；六枝特区郎岱印象生态旅游观光园，3亿元；六枝特区多林仙谷休闲度假区，2.5亿元；盘县布依文化生态产业园项目，12.64亿元；盘县高原画廊生态农业观光园区建设项目，9.2亿元；盘县油用牡丹种植及观光旅游投资合作项目，9.2亿元。

    盘县刘官景区旅游基础设施建设项目，10.8亿元；水城县野玉海国际山地旅游度假区，31亿元，2017年计划再投10亿元；水城县农旅一体化项目，10亿元；水城县北盘江景区建设，8亿元；水城县米箩半方塘旅游开发项目，3.3亿元；水城县滴水岩景区提等升级，5亿元；水城县陡箐苗族文化小镇，2亿元；水城县米箩“布衣水岸”小城镇建设，2亿元；钟山区月照社区云上苗寨项目，5亿元；钟山区茂霖休闲度假山庄，3.6亿元；六盘水凉都高原比女街生态园，3.6亿元；中国凉都·六盘水月照养生养老基地，12.6亿元。

    因项目太多，以下只摘录总投资在5亿元以上的项目。分别是红桥新区红豆杉生态健康旅游项目，16亿元；盘县盘州妥乐景区东盟十国峰会相关基础设施建设项目，6.6亿元；钟山区韭菜坪旅游景区基础设施建设，5.27亿元；六枝阿珠湖旅游度假区建设项目，5.8亿元；钟山区关门山水库养老养生项目，15亿元。

    仅以上旅游项目之和，就高达276.9亿元。如果计入因本文篇幅限制未列入的项目，该市在2013年11月至2016年12月这3年零1个月时间中，仅仅在旅游项目上就投资300亿元左右，是该市年财政收入的2倍多。

    “李氏赌局”解盘

    分别设立城投、房投、交投、水投、旅投、农投、轨投、土交和矿投9大融资平台，为接下来的3年新增融资1500亿元做准备。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六盘水虽名为地级市，实际只辖有4个县级行政区，分别是六枝特区、盘州市、水城区和钟山区。这也意味着，在李再勇主政六盘水期间，这4个区县在3年中平均背上了375亿元新增债务。

    李再勇说：“当时我就讲，旅游是可以做到无中生有、小题大做。要求大家每年都要谋划、招商、启动、完工一批项目。”

    他究竟是如何完成3年新增1500亿元债务这一“神操作”的？记者在梳理完该市自2013年11月至2017年1月，李再勇任六盘水市委书记期间的超过16万字的公文后，初步厘清了李再勇的操作手法。

    首先，李再勇到任后立即整合融资平台，通过打造一批投融资平台，到处借钱。

    2013年12月24日，六盘水市政府办印发《六盘水市市级政府性债务管理办法（试行）》。12月30日，李再勇主持召开六盘水“市级融资平台整合重组工作专题会议”。具体操作方案在2014年的《规范市属投融资公司实施方案》（以下简称《方案》）中，才得以披露。

    该《方案》显示，该市将整合政府资源，改变市属投融资公司散而不强的现状。

    具体操作方法是，按照“同行业同板块”归集的原则，将市属国有企业存量资产、政府掌握的特许经营权、股权、机关事业单位业务用房及土地资源等政府性资源（资本）合理归并注入到相应的投融资公司，优化投融资公司的财务报表，增强投融资公司的融资承载力。

    该《方案》列了9家融资平台，分别设立城投、房投、交投、水投、旅投、农投、轨投、土交和矿投9大融资平台，为接下来的3年新增融资1500亿元做准备。

    把资产做大，就能借到更多的钱。

    以六盘水城投为例，其2014年的资产为1.02亿元，负债与资产相当。至2015年时，资产增加至9.71亿元，负债增加至1.7亿元；2016年，资产增加至15.93亿元，负债增加至6亿元——该公司的认缴出资额为30亿元，实际至2019年时，仍只认缴了8亿元。

    旅投2013年的注册资本只有1050万元，2016年增至1亿元，2017年增至3亿元，均为实缴。旅投2013年的资产只有515万元，2014年暴增至18.47亿元。

    其次，在政府融资平台之外，该市还设立了各种旅游项目公司，以此展开融资。

    只有投融资平台是不够的，让投资项目能“3天落地”，是李再勇3年新增债务的第二大法宝。

    2014年1月13日，六盘水市政府办印发《重大投资项目审批服务绿色通道暂行办法》，规定投资超过1亿元人民币或3000万美元的项目；投资超过5000万元人民币的重大招商引资项目、重大城市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对该市结构调整或产业升级具有重大影响的项目；以及市委、市政府确定的其他项目，均可申请进入绿色通道。

    但这仍然不够快。

    2014年3月2日，六盘水市政府办发布《市人民政府关于进一步提高行政审批效能的通知》，确保1个审批事项最多不超过4个部门审批，且行政审批法定10天时限压缩到一半至三分之一以内；除受理和送达环节外，1个行政审批事项的其他审批环节原则上不得超过2个。

    更重要的是，推行未答即允。在规定时限内无法定事由未送达不予批准通知书的，即视为批准。

    此外，2014年2月、4月，六盘水市还出台新规定，对该市政府投资项目的审计、招商进行了重构，以便于快速推进项目。

    2014年3月，该市已经将投资项目的行政审批从原有的10天内压缩到了5天以内，但这还是不够快。2014年6月24日，该市通过《六盘水市级政府投资建设项目管理办法（试行）》规定，“对涉及项目审批的各种手续原则上3个工作日内应办理完毕，对确需延长办理时限的应提前告知建设单位。”也就是说，再压缩2天，改为3天搞定。

    2014年6月后，该市对投资项目的规范性文件，主要集中在招商引资及相关融资平台的机构设置及人员配置、激励机制等领域。

    至此，圈入1500亿元的系统性支撑，基本完成搭建。

    但是上述模式也导致严重后果：除远超财政支付能力的融资外，六盘水的盲目大干快上模式，导致大量没有盈利能力的项目上马，最终导致建成后无人问津，或收入根本无法覆盖日常运营成本，更无法解决项目融资的还款、付息等问题。

    烂摊子，盼游客

    “都是些人造景点，本地人懒得看，外地人懒得来看……”

    六盘水的官员中，即使是退休官员，都基本上闭口不谈有关李再勇及该市究竟有哪些“死猫”级旅游项目。

    不过，当地群众都知道，六盘水市区西侧的直线距离5公里处的梅花山上有一批旅游项目“死在那里了”，西南直线距离16公里处有野玉海国家级旅游度假区及海坪彝族文化小镇也“要死不活的”，还有市区东侧14公里处有“国学馆”门可罗雀。

    前两个项目的集合体，分别都是投资超过30亿元的大项目。

    记者驱车前往这几个项目实地查看，发现除梅花山外，另两处景点的实际车程虽只有30公里至40公里，但因道路等级不够或部分路段仅能容下一辆车通行，无法避开对面来车，加上沿途还有集镇，至少需要40分钟至1小时才能抵达。

    梅花山是李再勇首推的投资项目。

    记者特地选择星期日游客较多时前往这几处景点实地查看。2024年1月14日14时，“国学馆”停车场有7辆小轿车停放，有1辆商务车进入国学馆大门处的停车场。记者驱车在该景点内巡游了各条路线，共有7人在约4平方公里（不含水面）的景区内游览。该景区除1位守门人外，没有其他工作人员。

    夜间，该总投资3亿元的景区，没有任何灯光。该国学馆内的建筑，分别按中国各朝代各建一幢楼，其中如唐朝，建有4幢到5幢楼，几十幢楼及其他主楼、观景台均处于完全废弃状态，无人打理。

    这个位于偏远农村区域内的国学馆，其大门外有3处村民设置的饮食点，可解决游客的简餐问题，有“烤鸡蛋”及方便面等选择。饮食点的一位老板称，平时国学馆基本没人来看，只有几十人，周末人稍微多一点，有200多人。他们的生意也跟着游客的多少而变化，平时每天能卖100多元，周末每天能卖200元到300元。

    2024年1月14日15时，六盘水气温为17.5℃，海拔2200米的梅花山滑雪场比市区1800米海拔高220左右，气温为14.5℃。该滑雪场正常开放，门口保安称票价为280元。不过该滑雪场的网上票价单人3小时为188元。

    经实地查看及结合卫星地图测算，该滑雪场实地滑雪道长度为2公里，号称西南最大的滑雪场，但实际只开放了末端300米滑雪道——因为气温高达14.5℃，该滑雪场靠一批制雪机人工产雪，喷入滑雪道旁，再铺至滑雪道各处。

    记者实际查看时，该滑雪场大致有60多人在滑雪道中玩耍，如以每人280元计算，其收入为1.68万元；如以每人188元计算，收入为1.13万元。这些收入能否覆盖在14.5℃下人工制雪的电费，暂无法确认。

    该滑雪场工作人员拒绝谈及运营费用的问题。

    记者驱车将梅花山上的主要景点都快速巡游了一遍。除滑雪场外，其他各景点基本没有游客。

    当地市民在评价梅花山及周边景点时称，“都是些人造景点，本地人懒得看，外地人懒得来看……”

    2024年1月14日17时，野玉海国家级旅游度假区的海坪彝族文化小镇大门外的停车场大致有10辆车停放，彝族文化小镇景区内的广场大致有15辆车停放，广场周边大致有十几位游客分散于各处。

    贵州省对该类景点有一个专用称呼：闲置低效旅游项目。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第十监督检查室副主任张新介绍，在李再勇的推动之下，六盘水市各级政府盲目进行举债，甚至出现了一块土地同时多次抵押贷款、随意更改融资资金的使用等违规行为。上上下下以发展旅游业论英雄，到处是工地，一片虚假的繁荣景象。

    而这虚假的繁荣景象，就是李再勇想要的“政绩”。至于未来能不能盈利，债务还不还得上，全不在他考虑之列。

    李再勇在警示视频中说：“如果当时我借的这笔钱要由我来还，我肯定不会去借，但是由政府来还我就去借了。反正过几年一换岗位，一拍屁股走人，后边继任者谁来接，谁承担责任，有点‘击鼓传花’的味道。”

    这些低效闲置项目的共性特点是一味求大、求快，缺乏论证，导致脱离市场客源和消费力实际。李再勇最为重视的梅花山滑雪综合体项目就是个典型例子。

    难收尾，难化债

    这些遍地开花的旅游项目未来究竟如何获客、如何还本付息，是一大问题，更是一大挑战。

    “我们现在已经不投旅游项目了，主要投资重心在工业上。”六盘水市一位不愿具名的政府工作人员称，尽管六盘水市的夏季气温宜人，但现在大家也认识到旅游和度假是两回事：夏季前来避暑度假的人多为老年人群，他们对旅游项目根本没兴趣。

    此外，年轻人对六盘水这类比较优势并不明显的人造景点也不太感兴趣，加上交通、食宿及旅游配套没有跟上，特别是景点本身没有经费运营好，人家来一趟，反而会告诉更多的人不值得来，形成了恶性循环。

    不过，六盘水市并没有公布“低效闲置项目”的名单或清单，和如何清理、何时完成清理，以及清理目标是否必须解决其盈利或支付借款本息等事宜。

    记者的实地查看结果显示，六盘水市的这些“低效闲置项目”，目前仍无法吸引足够的游客，导致斥巨资兴建的景区、景点，门可罗雀。

    2023年5月1日，钟山区文体广电旅游局发布该区《闲置低效旅游项目招租公告》。该公告称，对中国农耕文化历史（凉都国学馆）博览园、六盘水梅花山旅游景区梅花山休闲养生苑、六盘水市梅花山旅游景区北区服务中心、六盘水市钟山区梅花山国际度假公园、贵州省六盘水市梅花山旅游景区集散中心、六盘水月照休闲养生谷风情街等6个项目进行招租。

    租期10年起，起租价格分别为每年4780万元、1200万元、1000万元、5500万元、3100万元、1500万元。

    2023年5月29日，该区发布该组项目的第二次招租公告，其他要素没变，价格降为每年3824万元、933万元、726万元、3739万元、1873万元和1200万元。不过，依旧没有一位报名者。

    6月6日，发布第三次招租公告，起租价格狂降至每年353.63万元、260.1万元、319.8万元、2523.4万元、1867.4万元和314.65万元。

    其中国学馆的租金暴跌至第一次报价的7.39%，仍无人问津。

    真正的问题在于，这只是李再勇留给六盘水的1500亿元新增债务中的冰山一角，因为上述项目还只涉及大致64亿元的总投资。

    记者从当地发改委的2017年重点项目名单中，梳理出了2013年11月至2017年1月，李再勇在任时的未完工旅游项目共计30多个，涉及投资300亿元左右。此外，六盘水市2017年还布局了十几个动辄几亿元、十几亿元的旅游项目，这些遍地开花的旅游项目未来究竟如何获客、如何还本付息，是一大问题，更是一大挑战。

    2023年11月，李再勇因严重违纪违法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其涉嫌犯受贿罪、滥用职权罪等问题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但是，李再勇留给六盘水市的巨量债务，将在很长时间内难以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