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陈婷卢志坤深圳报道

    “挂号费200元，30岁年轻医生竟是‘专家’？”

    新浪黑猫投诉平台上，有消费者质疑问止中医科技（TCMTech Inc.，以下简称“问止中医”）提供的医疗服务质量，认为其存在服务不到位、虚假/误导宣传等问题。在多个平台上，类似的投诉不止一例。

    问止中医是一家中医医疗服务商，宣称专注于治疗癌重症及疑难症，提供纯中医诊疗服务，其业务支柱之一为“中医大脑”（中医人工智能辅助诊疗系统）。中医师通过线上视频远程问诊，由中医大脑系统在线开方。“以专有的中医大脑作为技术基础，致力于凭借人工智能，提高中医治疗的疗效，突破癌重症治疗瓶颈，解决疑难症治疗问题及振兴中医。”问止中医在招股书中如此表示。

    “他们（指问止中医方面）说他们的中医大脑相当于一个拥有几十年经验的老中医。”3月11日，贺女士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其身患扁桃体癌的父亲曾在问止中医连续治疗近12个月，但效果不如预期，父亲最终因病离世。“他们一位杨姓医生曾跟我说癌症一般连治3个疗程（3个月一疗程）能治好，还说我父亲的情况属于好治一些的，当时我就像握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但后来他们跟我纠正了上述说辞，还说中医不是万能的。”

    近日，记者实地走访问止中医位于深圳的两家诊所发现，与传统中医诊所不同的是，这两家诊所尤其注重打造“人文气息”，除了诊室，还提供读书区、茶饮区，书架上摆放着问止中医联合创始人兼首席医疗官林大栋编著的《AI岐黄·中医大脑疑难重症医案集》《扶阳之祖大宋窦材与扁鹊心书》等。

    中医大脑在线看诊

    从收费标准来看，这里的疑难/癌重症科医生诊金100元起步，多则达300元。

    高档写字楼内，一家中医诊所单独租下一整层落户于此。

    从开放的左侧大门进入，抬眼即见“攻克绝症重症疑难病”几个大字，底下摆放若干“荣誉证书”和奖杯牌匾。药柜区域还展有林大栋收藏的“原版倪师”所著书籍。“倪师”即倪海厦，问止中医方面称其为“中医大师”。据悉，林大栋师从倪海厦，中医大脑亦是倪海厦指导林大栋所研发，其中包含倪海厦的经方及各名家经验。

    药柜转角来到诊室区，诊所隔出的诊室有七八间，诊室对墙挂满致谢锦旗。其中，“远程会诊室”配置了电脑及显示屏，墙上张贴远程会诊流程图。该诊所覆盖全科、癌重症、疑难症、皮肤病、针灸外治科、儿科等科室。从收费标准来看，这里的疑难/癌重症科医生诊金100元起步，多则达300元。

    近日，记者走访问止中医位于深圳市宝安区的诊所看到上述场景。据了解，问止中医旗下诊所按照“书院+医馆”的模式进行装修布置，不仅提供诊疗服务，还接待精一书院（网络中医社区，问止中医另一业务支柱）学员前来学习交流。上述诊所与问止中医总部同在一栋写字楼，诊所所在楼层也设置了大面积的办公区域，但外人不能进入。

    诊所前台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看诊须通过线上预约，线下不接受咨询问诊。一名线上看诊顾问对记者表示，宝安区诊所是问止中医总店。患者预约看诊成功后添加医师微信，由患者和医师视频进行一对一精细化问诊，问诊时间在20—25分钟，后续治疗以经方为主，由自家药局发药。

    对于视频看诊的准确性，上述看诊顾问表示：“中医诊断并非全靠脉诊，‘望闻问切’的切脉是四诊之末，所提供的信息量在中医诊断中也属于做最后的参照。这里的医师尤其注重精细化的问诊，而且都是结合中医大脑在线看诊，里面录入了上千万有效案例以及3000多种方剂、8000多个病症，对治很多疑难癌重症患者。”另一名看诊顾问则对记者表示：“采集患者数据足够大，所以不再依赖脉诊了。”为打消记者顾虑，看诊顾问还向记者发来了一些患者的好评留言。

    AI兜底速成名医？

    在问止中医官网，中医大脑被称“智能帮手，辅助医生，速成名医”。

    记者在问止中医南山店（全称为“深圳问止中医健康科技有限公司问止中医诊所”）体验操作了中医大脑系统。在系统界面点击基础问诊模块后，会跳出“整体观察”“疾病状态”“气”“寒”等细分症状供医生点击选择，同时还有供医生参考的症状问诊提醒，还能搜索相关疾病、指标和症状，需要医生手动输入的内容仅有病历一栏，包括主诉、现病史、既往史、过敏史等。在问止中医官网，中医大脑被称“智能帮手，辅助医生，速成名医”。

    问止中医招股书显示，截至2023年，国内约有70万名中医师，其中高级中医师的占比不到5%。“虽然初级及青年中医师的比例相对较高，但彼等通常需要多年丰富的临床经验及培训才能成为有经验的专家，能够独立处理复杂的医疗病例。”

    但问止中医似乎对青年中医师青睐有加。

    据问止中医微信公众号披露，该公司拥有一支由多名全职医生组成的医疗团队，平均年龄仅28岁，以应届中医学硕士毕业生为主。新医生加入问止中医后，将被分为全科、疑难症和癌重症这三个组。其中，癌重症组医生占比11%，是问止中医最核心的团队。记者走访了解到，问止中医全科组医生挂号费为50元，癌重症组医生挂号费为200—300元。

    招股书显示，问止中医自2018年成立以来一直专注于提供由公司自主开发的中医大脑赋能的中医医疗服务，中医大脑在公司成立当年即推出，其作用是支持医生为患者提供准确、个性化及有效的治疗。2019年，问止中医开办首家线下实体诊所，2021年取得互联网医疗牌照，开始从事线上诊断服务。截至2024年9月30日，问止中医全职医师人数83人（其中24人专治癌重症及疑难症，59人为全科医生）。报告期内，问止中医约90%的收入来自线上，客单价从2022年的817.9元/次涨至2024年9月末的943.5元/次。

    截至2025年1月1日，问止中医在深圳、广州、厦门、成都、郑州、长沙及济南共运营8家线下实体诊所（包括一个门诊部），并在深圳、成都及济南运营3家煎药中心。

    患者投诉不断

    问止中医在不同平台均收到来自消费者的投诉，涉及退费难、服药后身体不适、虚假/误导宣传等。

    患者为什么选择来问止中医？ 对于这个问题，问止中医官网的回答是：“因为我们是为数不多的在纯中医治绝症重症疑难病领域做出成绩的医疗机构。”

    根据招股书，2022年、2023年及2024年前三季度，问止中医的患者复诊率分别为61.2%、69.1%和71.6%，“持续增长的患者复诊率证明我们于往绩记录期间取得较高的患者忠诚度及满意度”。

    但在现实情况中，问止中医在不同平台均收到来自消费者的投诉，涉及退费难、服药后身体不适、虚假/误导宣传等，时间跨度为2024年1月到2025年3月。有消费者称，问止中医规定每次问诊时间为25分钟，结果视频看诊的医生每次不到10分钟就主动挂断，患者服药一个多月情况没有改善，在平台给了一次真实评价后遭到封号，其开始质疑问止中医旗下医生资质以及评价的真实性。贺女士告诉记者，其父亲在问止中医就医时，“他们会一边宣传他们治好的乳腺癌案例，另一边恶意夸大放化疗危害，让癌症患者只能乖乖喝他们的中药。我想，本来我父亲如果接受正规治疗有可能会治好，但被他们的虚假宣传全套打法搞下来或耽误了我父亲的病情”。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获悉问止中医南山店曾遭到行政处罚，但该信息没有公开。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南山监管局在去年对该主体的违法行为做出处罚，责令其停止发布违法广告，在相应范围内消除影响，处10万元的罚款。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相关负责人随后向记者证实，上述消息为真，处罚已经落地。

    问止中医为何频遭投诉？ 旗下诊所是否涉嫌虚假宣传？ 记者就此联系采访问止中医方面，但截至发稿未获回应。

    问止中医方面在招股书中指出，基于业务性质，公司不时收到客户投诉，通常分为三类，一是医疗相关投诉，包括对治疗效果的担忧、对病情恶化的感知、对处方药物的不良反应以及对医生服务的不满；二是与煎药中心相关的投诉，涉及中药煎煮渗漏、草药质量恶化等；三是其他投诉，主要包括对问止中医退款及取消政策的争议。

    “我们可自愿提供金钱赔偿来解决客户投诉。”问止中医方面表示。报告期内，问止中医为解决与煎药中心有关的客户投诉及其他客户投诉而支付的金钱赔偿总额约为7.7万元。截至2025年1月1日，公司并无产生重大不利影响的未决医疗纠纷。